冷淡未必冷感
【楚路/父亲节】蔷薇花开
男人说：“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将来谁也不能改，就算有天改了姓，你的名字也不会变，这是老子给予儿子的，子航子航，多棒的名字！”
后来他真的改了姓，可名字却还是男人留给他的那个。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爸爸”这个用户联系人，点击编辑短信，随后他在信息编辑栏中输入到：爸爸，节日快乐。
短信发送后，他放下手机闭目凝思，不一会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他睁开眼睛拿起手机解锁，是“爸爸”回复的短信：谢谢儿子，在学校好好学习，钱不够用的话告诉我。
这就是他与“爸爸”的交流模式，工整和谐，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与他品学兼优的儿子，看起来似乎很搭调，然而楚子航知道，并不是那个样子。
他重新打开手机上的人物联系薄，在一个个标记好备注姓名的联系人名单中赫然有一处只留有一串数字号码，没有丝毫的附注，这是那个男人曾经使用的号码，楚子航每个月都会定期去付费，像是生怕这个号码有一天会突然被注销了一样。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只是徒劳，然而他却只能这么做。
无数个雨天里，以及数不清的秘密时刻，他小心翼翼地向这串号码上发短信，号码的主人在接到信息后悔飞快的回复他，语气热情而殷勤，而他则是看过后瞬间将短信删除，所以到最后，他的信箱中没有一封和男人的通信记录，而以后，也不好再有任何一封。
他的手轻轻在触屏版的通话处点击，电话连接，他将电话平放在桌子上，在沉寂的空气中，他听到话筒中传来的一声又一声机械的“嘟——嘟——”音，然后这样的声音在持续了一阵后突然停止，最后是客服平调而熟悉的播报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选择留言或稍后再拨。
楚子航按下留言键，电话“嘀”的一声后突然安静了，细小微弱的电流悄然窜动，他拿起手机对着话筒，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回头，看到窗外下起了小雨，丝丝的雨滴打湿了窗户玻璃，外面的世界慢慢模糊起来，他回过头默默地低下眼眸轻声道：“爸爸，又下雨啊。”
他知道自己的留言已经不会再得到回复，而他却执着地向着一个通向死亡的电话卡不断发送信息。似乎怎么也不死心，似乎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放弃，期待着有一天电话那头突然有个男人来回应他，用着热络而殷勤的态度和他说话，又在言语间透着骄傲，为身为他儿子的自己。
雨势逐渐变大，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楚子航站起身沉默地穿好衣服，而后他拿起雨伞朝屋外走去。外面的雨幕一层层落下来，房梁上的积水开始慢慢地向下流，楚子航撑开伞迈出了步子。
他想，或许那些无谓的坚持，只是希望在下雨天的时候，有个男人会因为他的一条短信急急忙忙地赶到他身边，为他撑起雨伞。
只是那些希望也同样是无谓，不会再有那样一辆迈巴赫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而那个开着迈巴赫的司机也不会再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为自己开路。他们都一同消逝在了那架高速公路上，车毁了，而男人死了。
他踩着雨水一步一步向前，脚步声夹杂着雨音，缓缓地在沉静的世界里回荡，似是修罗那般令人窒息，只是不知前方会通向地狱还是天堂，
然而无论是哪里，他的路途都满是荆棘，带着复仇的烈火，燃烧出前进的道路。
阴沉的天气中前方却灯火撩人一派欢乐，楚子航收起雨伞走进聚会的场所，一排排精美的餐品散发出阵阵诱人的味道，楚子航习惯性地环视一周，果不其然在一处角落里看到了路明非，他取了一份煎蛋和麦片粥，随后走到路明非身边慢慢地坐到他身侧。
路明非正在喝啤酒，他的桌子旁摞着许许多多食物残渣，楚子航猜测他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楚子航缓缓地将刚刚取的麦片粥推向路明非身边，“喝吗？”他问。
路明非惊了一下，楚子航推来的食物他就是不想吃也不敢不吃，于是他战战兢兢地象征性地喝了几口，又重新换回他的啤酒。
“学校连父亲节也能组织活动，不错不错。”路明非感慨道。虽然他很想吐糟这里一群看上去喜当爹却事实上只是想喝酒的混血种。
“听说曼施坦因给他父亲守夜人送了件礼物，副校长很高兴要求学院各大社团联合举行节日庆祝……”楚子航将在守夜人区看到的八卦分享给路明非。
路明非无言地留下几滴冷汗，对于副校长那偶尔比校长还风骚的做法路明非表示只能无力扶额。不过能让那么不正经的老家伙为此大费周章地举办活动也只有曼施坦因教授能做到了吧。
他缺席了他几十年，所以想在未来的日子中弥补。
大概是这样吧。
这就是：父爱吧。
路明非笑了笑继续喝酒，这样的节日里，他想找个人发条短信，却连对方的电话号码都不知道，还真是可笑。
楚子航按下路明非的杯子，“你喝太多了。”路明非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很多见底的啤酒瓶，然而路明非却挥挥手说：“不要紧，啤酒而已。”
尽管如此，逐渐聚集的低度的酒精还是让他的脑袋有些昏沉，他恍惚中想起很多事，尤其是他们在日本的那一行，太多难忘的场景刻在心里，这辈子都划不掉了。
“师兄，你看过《银魂》吗？”路明非晃着酒杯撑着脑袋问。
楚子航愣了愣。
“算了，你肯定没看过。”路明非又说。
他打了饱嗝，笑笑道：“有空补补经典动漫吧，没童年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酒精麻痹了神经，路明非说话突然大胆起来。
楚子航怔了一下，没有说话。
路明非继续道：“《银魂》有一个篇章叫荆棘与蔷薇流氓篇。故事太长了此处省略，只是我每次想到这个篇章的名字时就会想起源氏兄弟，很莫名其妙吧。”路明非笑了两声接着说：“他们就像从荆棘里走出来的流氓，什么都不顾，浴血奋战到了最后，满身是刺却开得像蔷薇那般美丽。”
“师兄，你觉得值得吗？”路明非抬起眼睛问。他的话像是在问源氏兄弟们值得吗，又像是在问楚子航他值得吗。
楚子航缓缓地低下了眼眸，“我不知道，只是他们别无选择。”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为那对苦命兄弟回答，还是在为自己回答。
只是他们的路上的开出了蔷薇的绚烂，而他的路上却只有遍地的荆棘。
“别无选择吗……”路明非喃喃着站了起来，他的头晕乎乎地险些站不稳，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长久的坐姿导致血液循环不畅引起了低血压。楚子航也站起来扶住路明非。
走了几步后路明非挣开楚子航的手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楚子航说。
“不用不用，师兄你不是还没吃什么东西嘛。”
“我不饿。”楚子航淡淡道，而后他拿起伞跟在路明非身边。
出了门，他将黑色的伞笼罩到两人上方，楚子航的伞是单人伞，两个人聚集在伞下显得空间有些拥挤，楚子航若有若无地将伞倾斜到了路明非的方向，而走了一小阵后对方却突然握住伞柄，伞面悄无声息地被扶正。
楚子航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薄薄的雨帘悄然徘徊在伞的周围，湿漉漉的天气里少了先前的几分阴沉，不知道是天气变了还是心情变了。
“说起来，今天是父亲节啊，以后当了老爹，就能过这个节日了。”路明非乐呵呵地感慨。
楚子航想了想道：“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那是自然。”路明非笑着说,“不过前提是要有人肯愿意为我生孩子啊哈哈。”他嘲笑地笑了两声，楚子航突然站住了脚步。
“如果我是女人，我会愿意为你生孩子。”楚子航说。
路明非惊悚了，“师兄你是男人……”
“所以，我说的是如果。”楚子航淡淡道，而后他迈动脚步继续撑着伞走，看不出丝毫异样。
路明非心里砰砰直跳，好在他喝了酒，不然估计会被楚子航的惊人语录吓晕过去。
“其实，你很像我爸爸，但是又完全不一样。”楚子航又说。
这下路明非更惊了，而且是又惊又囧，“我去……师兄你是不是恋父啊？”话说出口后路明非后悔了，先不论楚子航是不是恋父情节，人家刚刚才提到自己像他老爹，他这样说岂不是变相在说楚子航喜欢自己？路明非被自己的一番推论雷住了。
楚子航也被雷住了，“不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会被路明非误会，僵硬着解释道：“我以前跟他关系很不好，直到最后，我甚至都没能跟他说过哪怕一次父亲节快乐。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又什么都做不好，被人嘲笑却总是笑脸迎人，好像过得很开心一样。”
路明非听着虽然同情楚子航的遭遇，但是他一想到楚子航刚刚那句话就觉得窘，“师兄你真够腹黑的…想说我废柴也不用扯上你老爹啊。”
“不是那样。”楚子航否认，“我曾经不明白，后来才理解，他隐藏了将近一生，为的只是保护我。他是个强大的男人。”
路明非不再纠结那句矛盾的评论了，楚子航的经历让他赫然间想起《父亲》中的歌词：直到长大以后 才懂得你不容易
楚子航一定很后悔吧，后悔在那些已成为回忆的时光里没能理解到自己父亲的苦心。
然而当他明白的时候，他已长大，而那个男人却成了回忆。
到达宿舍楼的时候，路明非跳进走廊，抖抖头发上被溅到雨滴，咧着嘴对楚子航笑了起来，“谢啦，师兄。”
楚子航点点头静静地注视着他。路明非转身向前走，他的背影逐渐在视野中变暗，然而楚子航注意到了，路明非一半肩头的衣服是湿的。
他没由来的又想到了那个男人，而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有注意男人为他打伞的时候是否有这样湿了自己的肩头。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他的伞悄然从手中脱落，脚步声回荡在安静的走廊里，疾步却沉稳，他追赶上前方那个身影，在对方回头之前，他突然从身后抱住了路明非。
静默的楼梯走廊中，有心跳在鼓动。
路明非一动不敢动，他紧张地僵硬着身子，试探着开口：“师兄……？”
“抱歉，一会就好。”楚子航说。
路明非不说话了，身后的温度逐渐侵入他的心房，他听到耳边有轻轻的呼吸声，夹杂着温润的热度，传递得他也有些热。
等楚子航松开的时候，路明非回过头看到楚子航低着头看起来很是落寞孤寂，他心里不愤地想都吃了他半天豆腐了怎么还一副我很孤独我是一株蘑菇的样子……这家伙果然还是个恋父吧，父亲节感伤也难怪。
其实楚子航只是觉得刚刚的举动有些鲁莽，觉得尴尬所以才低下头，显然他不知道路明非的一番心里动态。
楚子航抬起头的时候，路明非叹了口气，朝着他招招手。楚子航疑惑了一下，还是犹豫着靠近过去，却没料到路明非抬起胳膊，把手放到了他的头上。
“子航乖啊，坚强一点向前看。”路明非边顺着楚子航的头发边掐着声调说。
楚子航僵住了。
“怎么样，像不像你老爹？”路明非得意洋洋地问。
楚子航想了想，艰难地开口道：“像我妈。”
“靠！我当爹又当妈啊！”路明非说完甩甩头走掉了，大概是为自己刚刚的表演而羞涩吧……
楚子航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
其实他刚刚的愣神并不是因为路明非突然把他当儿子的演出，而是路明非开口就说出的那声“子航”。那是他第一次听到路明非唤他的名字，不带姓氏，只是他的名字。
那是男人赋予他的名字。重要的语言。就如同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一样，是那个男人留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存在了，而每一项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想果然是很像的，然而却完全不同。
相像在于，路明非和男人无论哪个对他来说都是无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不同在于，他们的存在完全是不同的意义。
一个是父亲，而另一个……楚子航觉得自己也还没搞清楚。
只是他看到了，在一片荆棘丛生的道路上，蔷薇花开了。
回到自己的宿舍后，楚子航躺在床上，手中拨弄着手机，他重新拨通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他却将手机设置为自动拨号，一遍又一遍地回拨着一个无人接通的电话。
他将手机轻轻地放在耳边，外面的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地打在玻璃上，电话中“嘟——嘟——”的声音不断重复，他听着听着缓缓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沉沦的思绪里，他听到了，微弱的电磁缓缓流动的旋律，电波转换，信号流通，“嘟——”的声音戛然停止，而后是一声“喂——”
是他这辈子无法忘记的音色，男人的声音。
他笑了出来。
而后他将心中隐匿已久的话语梦呓一般地讲了出来：
“爸爸，节日快乐。”他轻声说。
fin
父亲节快乐，祝天下所有的父亲健康幸福！
起名《蔷薇花开》不仅是暗喻楚路开始着道的意思，还有楚子航渐渐打开心房的含义。以及觉得龙族里很多角色都在走着一条荆棘之路，而他们的路上都会开出自己独特的蔷薇之花。楚爸爸的一生也是如此吧，荆棘的路上，蔷薇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