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云纲]《葬礼》

他从未靠近过你,也从未远离过你。 

他只是高傲地站在你抬头仰望才能看到的地方,却在你将要坠入深渊的时候拉住你。

 

 

    泽田纲吉曾经和云雀恭弥讨论过一次关于死亡的话题。

 

泽田纲吉那时笑着说:“云雀前辈,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吧,不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呢,希望不要像小说中写的那么可怕。”

 

云雀慢慢地抬起眼,语气凉薄地似一杯白水,他说“我以为地狱的话,你已经见过很多次了。”泽田纲吉瞬间僵了笑容,云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地狱,即使存在,也是现实将你拉向的地狱。”泽田纲吉僵着嘴角笑了笑说,“云雀前辈还是那么不留情啊。”

 

云雀没有立即搭话,而是看向外面被工业污染过的灰蒙蒙的天空,良久,他开口,声音依旧寡淡:“不过,是你的话,即使是地狱,也会想办法爬上来的吧,泽田纲吉。”

 

纲吉抬起头,眼睛里有一点光,明亮而又真切的光,但是很快又渐渐黯淡下去,他说:“云雀前辈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从地狱爬上去。”

 

让他踏着别人的尸骨爬上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纲吉瞌起眼睛,视野瞬间黑了下去,而他却仿佛看到了漫天的白色,惨烈而刺眼的尸骨的白。他睁开眼睛低下头看到自己手上的彭格列指环,就是这枚分量不足一杯茶水的指环,上面却承载了万千人的性命及执念。

他带着这枚指环走了十年,有过不知道多少次想拿下它的冲动,然而却始终没有去做,因为里包恩告诉过他——这是承载了彭格列历史的指环,你作为彭格列首领,必须将它传承下去。纲吉想到这里,觉得心口像压了块石头,他不想,不想将这样沾满血腥与罪孽的历史继续向未来传承。

 

“是吗?”云雀淡淡地开口:“那么,我拉你一把好了。”

 

「那么,我拉你一把好了」云雀说这话时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可是云雀前辈……那里是地狱啊。泽田纲吉那个时候觉得眼睛上蒙了一层水,视野因此被无限的放大,以至于他抬起头,竟然觉得云雀离他那么近,近到只要伸手,就可以够到的距离。

 

泽田纲吉抹抹眼睛,看向窗外,因为工业的污染,现在的空气已经到了很恶劣的地步,但是云雀家的院子里开出了许多花,这些花并没有看起来很惊艳,却给这个地方增添了不少生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

 

“云雀前辈,我希望我死后身边可以有花。”这是泽田纲吉和云雀恭弥讨论有关死亡话题的最后一句话。

 

 

然而,当真正面临死亡时,一切言论都显得微不足道。这是泽田纲吉在里包恩的葬礼上深刻体会到的事实。人们说面对逝者的死亡,最为害怕的并非逝者本身,而是那些与逝者有关的生者。害怕着未来的打算、害怕着漫长而无边的想念,以及再也见不到重要之人的心情……

就如同此刻的泽田纲吉,他站在教堂的十字架前,眼睛低敛着看不清表情。

其实对于那种说法,纲吉觉得并不完全正确,的确死去的人或许什么都不用害怕,那么如果逝者生前就已经预见自己会死去呢?他也不会害怕吗?里包恩他……不会害怕吗?

 

外面的天一直阴沉着,云层压得很低,看起来是要下雨了。司仪走过来欠着身问道:“首领,可以开始了吗?”纲吉看了看教堂里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说是一场葬礼,其实只是一场简单的追悼会而已,就连彭格列里也只来了一些高层人员,同盟家族只邀请了加百罗涅。毕竟……彭格列的门外顾问死亡这种消息传出去始终是不利于家族的,何况身为彩虹之子的里包恩死去时甚至尸首全无,部下只是带回了里包恩象征性的帽子。

 

纲吉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司仪站到礼节规定的位置清了清嗓子,下面的人也都收了收表情,整了整衣领,变得肃穆起来,然而有一处抽噎声音始终没有停止,是碧洋琪,她似乎在拼命地想控制情绪,但是怎么也调整不好,陆陆续续的哽咽声不断地从她身上传来。

 

司仪困扰地看向纲吉,纲吉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责怪碧洋琪。关于碧洋琪对里包恩的感情,他自然是了解的,这个坚强而真挚的女人默默地在里包恩身边等了十年,尽管里包恩从未承诺过什么,尽管里包恩最后还是为了彭格列抛下了他,可是这个女人始终如一,里包恩生前如此,逝后依旧。

 

纲吉想,或许正是因为那样一个以责任为重的里包恩才赢得了这个女人誓死的爱。可是,责任真的大过爱吗?所以,即使如此悲伤也不允许哭泣?即使深爱能做的也只有等待?如果是这样,那责任真的很残忍啊。残忍到无情地分离相爱之人,去做违背自己内心意愿的事。

 

纲吉想过去对碧洋琪说些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毕竟里包恩是为了彭格列才死去的,而他,正是彭格列的首领。残忍而痛苦的事实。

然而另纲吉意外的是,倒是狱寺走了过来,狱寺对他低下头说“抱歉,十代首领,我代表长姐向她今天的无理举动对您道歉,请您原谅。”狱寺头低的很深,纲吉完全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只是——狱寺,你是在哭吗?为什么要把头埋得这么低。

 

纲吉觉得心脏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说狱寺君你不要道歉,拜托你…不要道歉……

该道歉的是他啊。为什么,为什么总是由别人来道歉呢?这些年来,他听了太多太多的抱歉,无论对错,别人总在对他说抱歉,因为他的彭格列首领,另人生畏的黑手党教父。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带走了,在漫长流逝的岁月里,被所谓的责任、忠诚、以及痛苦而无休止的战争带走了……明明曾经不是这样的,狱寺不会为了碧洋琪道歉,不会在他面前掩饰表情,不会…让自己觉得这么痛苦……

 

碧洋琪的啜泣声依旧在这间不大的教堂中小小地回荡,纲吉心想这真的不怪碧洋琪,她光是还活着就已经用尽了毕生的勇气。纲吉记得里包恩在离去前他们之间进行的最后一次谈话,里包恩一共说了三句话,他第一句话说的是「阿纲,你可以回头,但是不能退后。」第二句是「不要轻易哭,尤其是在我的葬礼上。」第三句是「活下去,碧洋琪……」他说完这些话压了压帽子,嘴角勾起与平日无异的轻扬的笑容,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纲吉愣了许久才追了出去。他看到里包恩那个小小的婴儿身体无畏地走在偌大的彭格列基地上,明明那么小的身躯,纲吉却觉得无比的高大。

 

「里包恩——!」纲吉觉得眼睛生涩,他强忍着想要流下来的眼泪对着那个幼小而又高大的背影喊:「我会等着你的!大家都会等着你的!所以——拜托你——活着回来!」

 

他看到里包恩略微停顿了脚步,良久,他回过头看着纲吉,「抱歉,阿纲。」他说。

 

这是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听到来自里包恩的道歉……然而纲吉从未没想到过,听到这样的道歉会另他难过到窒息。里包恩,你在道什么欠……的确,他曾经想过如果不是因为里包恩,自己就不会成为彭格列首领,就不会生活在这样一个整天斗争的日子,但是……里包恩,当初选择接受这些的,是他自己啊。

——毁灭也好,生存也好,彭格列的未来由你决定。继承时初代的话犹在耳旁,所以,里包恩,你在道什么欠……该道歉的是我才对啊。是我让你留在彭格列束缚你的自由,是我让你为了彭格列不能和等了你十年的女人在一起,是我明知会有生命危险还让你去执行任务的啊!为什么,道歉的却是你啊……

 

直到纲吉得知里包恩的死讯,才想到,或许里包恩的那句抱歉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回来了而已。

再后来,纲吉开始想,果然那个说法是不对的,的确生者永远是最为害怕的那个,但是逝者真的就了无牵挂吗?不——有太多太多的亡灵都将执念留在了人间,而最为害怕的不仅仅是那些生者,还有那些知道自己即将死去的逝者。

里包恩,其实一直都在害怕着吧,害怕着彭格列的未来,害怕着自己懦弱的眼泪,以及,害怕着那个等了他十年的女人从此以后的归宿……

 

教堂的门开了,纲吉看过去,看到云雀恭弥收了伞走进来,纲吉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云雀发丝上粘连着的水滴。狱寺看到云雀,立即皱起眉,纲吉知道这是狱寺在不满云雀的迟来,于是轻轻地对狱寺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实际上,云雀能来已经尽到了他应尽的本责,即使云雀这次没有出现,也是没有责任的,因为从一开始,泽田纲吉就告知了云雀,出席与否,他都不会追究。

 

云雀的步伐像当年一样沉稳,他的脚步声轻轻地回荡在教堂里,就像许多年前,回荡在并盛中学的走廊里那样。云雀没有走到他礼应站到的位置,而是径直来到泽田纲吉身边,他低敛下眼眸看着泽田纲吉,良久,他说“你在忍耐什么,泽田纲吉。”他说完这句话后静静地走到守护者的位置上,狱寺好像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忍耐了下来,只是微微向纲吉欠身,回到了他应在的位置。

 

那之后葬礼的进程以及结束纲吉都过得恍恍惚惚。云雀的那句「你在忍耐什么」不断地回响在他耳边。是啊,他在忍耐什么……他看着里包恩碑位前放的拿顶黑色的礼帽,觉得眼前很模糊。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告诫自己当好一名首领,然而有太多太多想要放弃的时候。他想起曾经他问起里包恩的问题,他说「里包恩,如果有一天,我的觉悟再也无法点燃火焰了,会怎么办?」里包恩难得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眼,漆黑的眸子透着如初见时一样洞悉的光。他说「你会死的,阿纲。」纲吉短暂的恍惚愣神了一下,想要笑着说这没什么的时候,里包恩继续道「不要天真了,阿纲。不仅你会死,你身边的人都会死,这样也没关系吗?」然后纲吉就真的愣住了,怎么也笑不出来。

 

忍耐着,忍耐着,他在漫长而又无尽头的日子里到底忍耐着什么……纲吉抬起头看着那顶再也不会有小婴儿去带的黑色礼帽,他想,或许,他只是在忍耐着从心底里溢出的眼泪而已。

 

逝者的离去,生者的悼念,纲吉觉得自从成为了彭格列首领,好像总是在见证着这两者间的循环,然而这却是第一次他感到来自内心深处的悲痛和绝望。想哭却不能哭。

 

他曾经设想如果有一天自己死去了,会有一场怎样的葬礼。然而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想象,因为他只是想到了奈奈的眼泪就觉得窒息。

 

有过一次,纲吉是真的觉得自己可能要死掉了,他不慎落单被人围攻,最后虽然打赢了那些人,自己却已身负重伤,内脏多处受到损伤。回到彭格列的时候瞬间昏迷了过去。昏迷中他感到自己看到了很多人,很多场景。

他看到年少时和山本狱寺在一起念书的画面,看到了在并盛中学被云雀追着咬杀的画面,甚至看到蓝波和一平争吵这样琐碎的画面……就像人生的回放一样,这些画面一直在变,美好的伤心的平凡的种种种种,然后那些画面渐渐变成了黑白,逐渐出现了一张又一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那些人在他身边叫喧。「还我孩子!」「还我丈夫!」「还我家人!」脑海里渐渐充斥了一个又一个不甘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到女人泪流满面的脸孔,老人伤心无奈的面容,男人愤怒狰狞的五官……全部的一切都在冲他嘶吼。

 

好可怕……为什么,这样的罪孽要一直传承,就这样结束不好吗……纲吉闭上眼睛感到自己正在渐渐坠入深渊,他想,自己大概是要死掉了,原来死亡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平静而又沉重。

 

忽然之间,他感到自己停止了下坠,以及眼前有了光。纲吉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朋友站在他面前,奈奈、家光、里包恩、碧洋琪、山本、狱寺、了平大哥、骸、库洛姆、京子、小春……还有很多很多他所熟识的朋友们,最后他看到云雀那双淡然的眸子。他想起,那次他们关于死亡的谈话,云雀说「那么,我拉你一把好了。」

云雀他…真的做到了。

「阿纲,看看你身后。」他听到里包恩这么说。纲吉回过头,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手臂,那些手臂从深处延伸到他的背后,拖着他阻止了他的下坠。

「这些手臂就是你刚刚所看到的那些人们死去的亲人,他们都是为了彭格列而死的,而如今他们依旧在为了彭格列而保护着你。」里包恩站在光芒处静静地看着纲吉,「阿纲,这不仅是他们的责任,更是他们的荣耀。阿纲,你还不明白吗?」

那个时候,纲吉终于明白了,彭格列传承的意义,他手上那枚不及茶水分量的指环的所承载的意义。彭格列——罪孽与荣耀、守护与死亡、责任与爱意,以及漫长岁月中所保留下来的时光,所以的一切都是无法忽视的,是必须被传承下去的历史。

 

纲吉艰难的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带着厚重的呼吸罩,里面包裹着一层又一层的雾气,模糊了视线。

「你要死了吗,泽田纲吉。」隔着厚重的空气,他听到了来自云雀恭弥的声音。艰难地挪动视线,最后也只是看到了云雀恭弥一个模糊的轮廓。

「云守大人,首领他…因为受到了致命伤,所以异常虚弱…以至于……」属下顿了顿了,继续道:「以至于火焰非常的弱……」

纲吉看不清云雀的表情,良久,他听到云雀说「小动物,你只剩下这样的能耐了吗。」云雀的语气依旧寡淡到甚至冰凉,「我对弱者没有兴趣,所以这样的你不管身处地狱还是人间,我都没有兴趣去管。不想死的话,就像你的老师教导你的那样——拼死的变强吧。」

拼死的变强吧……强到可以活下去,强到可以保护身边重要的人,强到……可以让云雀恭弥认同。

「云守大人!首领的火焰突然变强!这样下去就有救了!」

「哼,那是当然的了。」云雀难得轻笑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敢让他死了得话,就咬杀你们。」

「是、是!我们一定会救活首领的!请云守大人放心。」

而将这一切听在耳里的泽田纲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日,他让部下把这些日子他落下的公文拿给他,然后他开始在病房里静静地翻着一张又一张的报告,直到翻到那张关于导致他受伤的家族全灭的报告,泽田纲吉停了下来感觉怎么也翻不下去了。报告上清晰地阐述着这是云之守护者一人行为。

 

纲吉仰起头捂住眼睛,然而怎么也控制不了眼眶里溢出的一滴又一滴的眼泪。

 

他曾经一直觉得自己背负了很多很多罪孽,而现在,他才看的,云雀恭弥所背负的远远是他所不能及的。那个男人到底、悄无声息的为他背负了多少,而长久以来,他又擅自地抛给那个男人多少……想到这些,纲吉难过得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葬礼过后,碧洋琪去找了纲吉。女人的面容中依旧带着掩饰不掉的悲伤和疲惫,纲吉看着这样的碧洋琪很难过,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碧洋琪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带着嘶哑和沉静,她说:“首领,对于那日我的失礼,还望您原谅……以及我想转到情报部门,希望得到您的同意。”

纲吉感觉嗓子里卡了根刺,说不出话来。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开口道:“碧洋琪…你不用那样称呼我的……还有,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不如先休息一段时间。”

碧洋琪摇了摇头,她说这里是他的归宿,所以也是我的归宿。碧洋琪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梦呓一般,她说我等了他十年,而他守了这里十年,现在他不在了,那我就代替他继续守着这里,直到我一无所有……

“碧洋琪……”纲吉觉得难受,开口却依旧觉得无言,责任与爱之间,这个女人同时守护了这两样无比沉重的情感。

碧洋琪说完这些话站起来走到门边,她发丝微微垂到肩边,掩盖了半边脸,纲吉默默地望着她,发现这个角度看去,碧洋琪不愧是被人人赞誉的美艳的蝎子。在要跨出门前,碧洋琪突然回过头看着纲吉。

她说,阿纲。你不喜欢我称呼你首领是因为想要回到过去吗?但是,阿纲,你已经长大了。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纲吉不断的做梦,梦中他看到年少时自己拼死地向京子告白、拼死的制止一平的爆炸、拼死地赢得了一场又一场胜利……然后慢慢,他看到里包恩离去的背影,看到碧洋琪无尽的眼泪,看到一个又一个的重要之人从自己身边离去……那个时候,纲吉觉得自己比面临死亡还更为痛苦,然而当他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感到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

 

纲吉睁开眼睛,看到云雀站在自己面前。

 

“醒来了吗。”云雀的问句永远像陈述句一样平静而沉着。这些年来因为日本与意大利的时差,云雀多数是让部下来转交报告的,但有时也会亲自登门,只是时间往往是在深夜,这点,纲吉已经习惯了。

 

“抱歉……我好像不太舒服。”纲吉揉着头,刚才的梦依稀还在眼前,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此刻是梦境还是现实。

 

云雀淡淡地开口道那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来交给你小婴儿拖我给你的东西。

 

里包恩?纲吉睁大眼睛,只见云雀拿出一枚精致的子弹递给他。纲吉把子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觉得这枚小小的子弹万分沉重,这是里包恩留给他的子弹,上面还清晰地刻着彭格列的徽章,看着这样的子弹,纲吉仿佛感到往事历历在目地浮现在眼前,里包恩多年以来对他细心而耐心地教导,他们师徒无数次一起度过的难关,还有里包恩最后的那声抱歉……太多太多无法言喻。

 

“顺便,小婴儿让我转告你这并不是一枚简单的子弹,而是特殊弹,他说该如何用你自然明白。”云雀淡淡地开口。纲吉默默地把子弹攥在手心,他低着头感到心脏在抽痛,里包恩他……连这一步都替自己想到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的老师了解他胜过他自己,所以,他的老师直到离去前都在为自己铺完剩下的路,可是…里包恩,我该如何在回头的时候继续前进……你还没有告诉啊,里包恩……

 

纲吉觉得眼睛生涩,他想着里包恩对他的种种告诫,告诫他即使回头也不要后退,告诫他要正视彭格列的历史,告诫他不要轻易流泪……

    他低下头,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暗的。

 

“我不知道你的忍耐力原来这么强。”纲吉听到云雀恭弥这么说,他低着头沉默了很久,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觉得长久以来所有的防线瞬间崩塌。

 

“因为…因为……里包恩他叫我不要哭啊——!”

泽田纲吉抬起头,眼睛是湿的,脸上全是泪。而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云雀轻笑的嘴角。

 

“因为你哭起来的样子很蠢。”云雀这样说着,走到了泽田纲吉身边,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泽田纲吉的眼睛上,“不过,这样的话,就看不到了。”

 

冰冷的温度,和梦中那双拉住自己的手一模一样的温度。

 

那晚,泽田纲吉就在那样冰冷的温度下哭了很久很久,直到他感到意识模糊,然后带着肿红的双眼沉沉睡去。那夜,他难得做了好梦,梦里,他回过头看到了年少时无数的美好光阴,然而他却依旧在前进着,当他回过头的时候,看到有一双手在拉着他前进,有一双冰凉而又温暖的手在他回头的时候拉着他继续前进。

 

他从未靠近过你,也从未远离过你。

他只是站在你抬头仰望才能看到的地方,然而却在你将要坠入深渊的时候拉住你。

 

直到最后的最后,泽田纲吉依旧这么觉得。

 

他轻轻地将已经装有五枚彭格列指环的盒子推到云雀面前,开口说抱歉,云雀前辈,可能又要麻烦您了。云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取下自己手上的那枚指环放泽田纲吉推给他的盒子里。

云雀前辈。泽田纲吉说,我果然还是不能任性地将指环毁灭,毕竟,即使是这样的彭格列,却依旧有人把它当成了归宿。

他想起那日碧洋琪对他说的话,碧洋琪说这里是他的归宿,所以也是我的归宿。而他,泽田纲吉,有什么理由去毁掉珍爱之人的归宿。

   “所以——拜托您了,是您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云雀淡淡地抬起眼,开口道:所以,你准备好了吗。

纲吉起身走到门边看了看云雀院子里依旧盛开的花,笑了起来。

“是的,我已经准备好了。”他又转身看向云雀,云雀正在倒一杯茶。

 

“所以——再见,云雀前辈。”他说。

 

云雀倒好了那杯茶水,端起来想要饮下的时候,却在茶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表情一瞬间的动摇,在泽田纲吉说出再见的那一瞬间,他动摇了。

然而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成败与否,都已无了退路。

 

那之后,纲吉去了密鲁菲奥雷家族进行谈判,他知道自己即将被里包恩的那枚特殊弹射中,他想,遗憾的是,这枚子弹再也不能由里包恩射出了。

面对正一黑洞洞的枪口,纲吉笑了起来。

 

听说人在面对死亡时,脑海中会回放人生最重要的画面,泽田纲吉不知道这种说法是真是假,只是他在坠入无限的黑暗深渊前,看到了里包恩离去时的那声抱歉,看到了葬礼上碧洋琪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以及最后那双覆在自己双眼上的云雀恭弥冰凉的手。

 

他站在你抬头仰望才能看到的位置,却会在你将要坠入深渊的时候伸出手拉住你。

世界黑了下去。而泽田纲吉却笑得无所畏惧。

 

再见……云雀前辈。

 

三日后,云雀恭弥得到了彭格列十代首领身亡的消息。

他对着这个消息沉默了很久,然后突然开口唤了部下的名字,“草壁。”

 

“是,恭先生。”

“我想去看一看泽田纲吉。”他起身走到门边看到了院中的花,继续道:“记得带些花。”他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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